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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發前我沒有想過,當真正上路後,那個我已經不再是我,而是一個陌生的自我。

 

出發前,我謹慎地清點、列印出所有目的地的地圖,並且另儲存一份在隨身的USB內,還帶上朋友慷慨出借的微單眼,期許自己轉眼就成為通曉四路的旅行家、且還是個技巧精湛的攝影師,將從遠方帶回令人驚豔的異鄉照什麼的……但真正當我與那兩只背包,孤身站在廣大土地的十字街口,往前是未知,轉頭是退縮,而生活籌碼是腰上僅有的盤纏,我才頓時體會,這一切根本就只是個過程,一個追尋自我必經的路程。我不是那個我以為我可以成為的我,從來就不是,也沒有機會,因為我不是為了這樣的目的出來的。我只是個平凡人,僅期盼透過這樣的一時出走,找到一些生命的啟示。

 

所以,在旅行初期,我戒慎恐懼、甚至帶著謙遜觀望著四周、聆聽新環境帶來的風聲、心底一面期待著新的人事物能給我些許改變生命的啟示。所以,當潮州那個女孩說想要帶我去玩一天時,我欣然答應了。對於她對我毫無防備的付出,我也是毫無防備的接受。現在回想,我知道這舉動對我倆都是一種出乎預料的結果,但細想,這也許可以歸諸於人與人的緣分,一種很難用社會眼光去解讀的行為。怎麼會願意相信陌生人? 而這陌生人是否將在你的生命中,帶來什麼樣的影響力? 這都是無法預期的。不像買賣,花多少得多少,是這樣可以量化計較的東西。

 

而我現在,每每想到那美好的一天,都還可以感覺內心發自心底在微笑。而當時,我也就這樣地敞開了心胸,以為虔誠的生命即將迎接的,都會是對等的美好。

 

然後,我在湄宏順這個美麗山城小鎮,隻身走進了一群狗的警戒區……

 

轉進那條小路時,我就看到了牠們。而在我的認知內,山上一群未被鐵鍊束縛的狗,就是那種特別有防備心又兇惡的狗。立時,我轉頭猶豫地看了來時走的那個坡,心想: 不會吧!應該不會被攻擊吧?!可是不想再爬坡回去耶……

 

於是我選擇硬著頭皮往前走,眼神刻意調高停留在前方的樹枝,不看牠們,表情淡漠地向前走去。但偏偏牠們有意作弄,排頭那隻大狗對我吼叫了兩聲,我往左邊走去,刻意拉開距離。接著,另一隻又對我吼叫了兩聲,並且小跑步跟上我,我回頭兇惡地吼叫”走開!” ,本以為這樣有制止作用,但這舉動卻意外引起牠的憤怒,後頭的小囉囉見狀也全數跟上,眾狗們大有要直衝向我可口的小腿,狠狠咬上一口的感覺!

 

在那劍拔弩張的一刻,天使出現了。

 

一個騎在摩托車上的年輕女生叫住了我,用流利的英文問我: “你要去哪裡?” 我狼狽地轉頭看著她,感覺剛剛逼急時眼角滲出的淚水凝滯了。

 

“阿!” 我有點愣住,眼角瞥見那群狗仍帶有敵意,恨恨地看著我。

 

“上車吧! 我載妳走。” 她對我笑了笑,知道我還顧慮著狗群,她轉頭對發出吼聲的那隻狗大吼了一聲。

 

眼見狗群後退了,我跨坐上她的車。

 

“你想去哪呢?” 她問。

 

我腦海急速回顧遇見狗群前我想好的計畫。

 

“啊! 我想去吃晚餐! 這裡有可以吃東西的地方嗎?"

 

“有! 在小鎮另一邊"摩托車往小路盡頭滑去,這時微風帶起她的頭髮,一股洗髮精的清香傳來,喚起我暫失的警覺心。但是微風輕拂中我感覺不到她帶有任何算計,所以我又默默放下戒備。

 

沿路她告訴我哪家店好吃,那間飯店有氣氛。但很可惜那幾天山區仍在放潑水節的假,所以有些店沒開。

 

我告訴她我待兩天就要走了。

 

最後摩托車停在小鎮另一端的公園,一排攤子沿著小路排列,各式熱騰騰的泰式食物冒著熱氣,我心底對她的感謝油然而起。

 

我抄下了她的FB帳號,說我回房間有wifi一定馬上加她。然後我們擁抱了一下,我感激地揮著手目送她離開。

 

帶著感激、慶幸,我仍覺得生命有很多美好在等待著我。然後,我就走進了大意的胡同……

 

在湄宏順的第二天,我跟民宿主人租了輛摩托車,在山林小道內愜意地馳騁亂闖一通。幾乎沒有觀光客的小鎮,散發著一股悠然的氣息。傍晚我回到民宿附近的湖,湖旁有一間佛寺。這間佛寺在門口樹立一張很大的海報,圖片附上簡短英文說明進佛寺不應該穿著短褲及無袖上衣。並貼心地在旁邊擺張小桌,桌上是咖啡色的布巾,女性可以免費拿取穿上再進廟禮佛。

因為四月的泰國非常熱,所以我總是短褲短袖裝扮,其實很不合進佛寺的禮儀。我心想,既然這間佛寺這麼貼心準備布巾,那我也就換上進去逛逛。

 

走上通往中央那間幽靜、供奉著一尊木頭臥佛的廂房時,我注意到樓梯前方桌旁一名和尚正趴在桌上,似乎用手機和朋友在聊天。我皺了皺眉往內走去,不打算多想。

 

然後,一名瘦小的和尚走過來了。他不太能說英文,只能咿咿呀呀和我比手畫腳。我帶著微笑,依他手指著的方向看上牆上懸掛的佛教故事,一幅幅佛教為主題的繪畫,點綴了這幽深的廂房。接著他引導我走向旁邊的樂器房,並且跟了上來。

 

我頓時心裡開始疑惑,泰國的和尚可以和女性說話嗎? 我腦中迅速回顧之前看過的一本泰國文化習俗書,很確定自己當時對書的印象猶在。但是,眼前這個和尚看似積極熱情,我心想,還是先不潑人家冷水吧……

 

就是這樣的大意,在好幾次他示意我看這個那個樂器的時候,我隱約感覺上身被他碰觸到,但是又沒能確定他是否輕浮。最後,和尚笑笑地拿出了一樣非常異於此時空背景的科技產物--智慧型手機,然後他退後幾步,左瞧瞧右瞧瞧示意我站在某定點,接著開心地按下了快門。

 

走出那間佛寺時,我仍感覺一陣莫名其妙,心想回頭一定要問問我的泰國華僑朋友,關於和尚與女性是否可以交談,甚至拍照。

 

也許我看過的那本書也寫到,若是和尚主動碰觸女性,女性也會倒楣。倒楣的事就在我走出佛寺大門後,以一步步讓人吃驚的方式,帶領我走向崩潰。

 

當時,那個中年男人就站在湖旁,見我走出佛寺,主動叫住了我。我們簡短交談了一下,原來他來自於湄宏順附近的一個山城,這兩天來這找朋友。

 

他看似誠懇,感覺努力地想多和我講幾句話,但也只是單字拼接單字,吃力地很。

 

“妳號碼??” 他拿出手機,我知道他在問手機號碼。

 

交換手機號碼後,他說,”一起去吃飯吧! ” ,並告訴我他開車,他可以載我去。

 

由於一個人在路上,這種路上認識的人一起吃飯的事情也是很常見,我沒有仔細思量男性和女性是否應該保持一定距離這種問題。

 

所以我欣然答應了。

 

但是我指著停在前方樹下的摩托車,告訴他我可以騎車,不用他載。

 

我和他們去了”寶X飯店”,吃飯時和他們熟識多年的老闆介紹說,五六年前湄宏順是大陸人熱門觀光景點,當時為了迎合中國風,就把老闆妹妹取的中文名字拿來做飯店名。”不過現在中國人越來越少見了……”老闆邊吃飯邊說。

 

那頓飯非常好吃,新鮮的炸魚搭配酸甜泰式醬讓我至今難以忘懷。但是氣氛非常無聊。他找了他的那位朋友一起來,不過由於他們英文都不算流利,所以講沒幾句就劃上句點,斷斷續續,不算熱絡。他的朋友不時低頭划著手機,大有重度手機使用者的傾向,不過他自嗨之餘會把手機內的家庭照片秀給我們看。

 

吃著喝著應和著,我也微醺了,大約九點多,我就起身告辭。

 

“妳明天八點半離開?” 他主動和我確認。

 

“是啊”

 

“讓他載妳去吧!” 重度手機使用者抬頭補上一句。

 

“好啊!”

 

他目送我騎上摩托車離去。那晚安全離開。

 

第二天他比依約的時間早到許多。我迅速地把東西整理好,走向在車上等待的他。

 

大約七八分鐘後,車子就到達湄宏順車站。我排進窗口前小小的人龍,順利買到最後一張當天通往PAI的公車票。

 

他停了車在外頭等我,詢問我買票的情形,我亮了亮手上的票。

 

“妳要不要去7-11?” 他問我。

 

“都可以。” 我有點懶得跟他解釋剛剛我已經說過我有早餐了。我心想,不然在7-11買杯飲料等下車上喝。

 

“我們可以在8:30前回來?” 我不忘確認。

 

“可以,很近。”

 

再次開回車站前,他把車停下,掏出手機。

 

又是手機…..我心底瞬時有個不祥預感。

 

說時遲那時快,他的手不尊重地伸向我胸前……

 

那一秒,我立刻大聲地說: “NO!!!!” 他笑笑地把手縮回。

 

但是沒料到的是,他再次出手……..

 

打開門跳下車那時,我可以感覺到內心的自我在石化崩裂。我徐緩地拖著腳步走進車站,後悔如鋪天蓋地的浪潮席捲而來。頸邊仍能感覺到他的噁心氣息,我欲哭無淚。

 

在通往PAI的車上我轉後悔為憤怒: 識人不明! 太過大意! 貪小便宜! 太低估男人! 各種譴責化為聲聲棒喝,讓我無助地只想大聲尖叫。

 

現在我回過頭想這段旅程,我發現一個人行動確實引人注目,特別是一個女生。我非常懊悔遭受到那樣未預期的騷擾,所以,暫且容許我任性地將男人與狗歸類在旅途上最需要防備的類別吧! 那個不經歷過打擊不成長的自我這樣下了個結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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